一台很穷的抢票机器

与不同世界之间的灵魂握手。

书摘《正午之魔》——我们没有错。我们不孤独。我们有希望。

“抑郁的反面不是快乐,而是活力。抑郁的时候,我们变得死气沉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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服药时,“我感到好像每天两次咽下我自己的葬礼。”

发作时,“就像你一直觉得胃里恶心想吐却没有嘴一般。”

试图接纳自己时,“从未犯下的罪行获得宽恕。”


这些是“专业抑郁者”安德鲁•所罗门在《正午之魔》中对抑郁的描述。他患重度抑郁长达三十年,并一直用写作和公共演讲为这个群体努力着。

ps网上可以搜到他在TED关于抑郁症的演讲。


这本六百多页(其中参考文献一百余页)的纪实作品是我长期来读过的最吃力的书籍之一,它不仅让我体会到这个主题的广度和深度,更让我在阅读之余认识到自己依旧存在、无处可逃的脆弱。一方面是作者文笔真的很好,一方面是亲身经历的情感力量过强,我读作者描述自己崩溃的章节几乎也要跟着崩溃了。手抖、失眠,看得我差点就要弃书。但我给自己说不要弃,你这点都受不住的话以后怎么办(狗头),果然熬过前两章,后面心态平和了。


豆瓣读者评论说这本书的阅读体验就像一场“悲伤脱敏”,确实如此,作者从自身经历写起,分十三个部分从个人经历、历史演化、性别主义、政治、医学、心理等多方面进行了详尽描述,堪称抑郁症的百科全书。


作品成书时间较早,去年引进的是全译本+新章节(关于抑郁症现状的增补),因此前面有些(尤其是关于用药和技术的)资料已经过时,但依然有着强大的社会和情感价值。




书摘:


“我抑郁了,但这只是化学作用”,这句话等同于“我杀了人,但这只是化学作用”或“我很聪明,但这只是化学作用”。如果用这些字眼思考问题,那么一个人的一切都“只是化学作用”。麦琪•罗宾斯深受躁郁症之苦,她说:“你可以说那‘只是化学过程’,而我要说,没有什么‘只是’化学过程。”阳光照耀大地,那也只是化学作用;岩石坚硬,海水咸涩,春日午后的微风拂来一份怀旧之感,蛰伏在漫长冬季皑皑白雪中的渴望和想象因而蠢蠢欲动,这些都是化学作用。哥伦比亚大学的大卫、麦克道威尔说:“血清素这种东西,是现代神经学神话的一部分。”它是一系列很有说服力的故事。


俄罗斯有这样一句话:醒来不觉苦,就知已死掉。虽然人生不仅仅是痛苦,但痛苦的体验,尤其是强烈的痛苦,却是生命的力道最确实的标志之一。…我相信痛苦需要被转化而非被遗忘,需要被反对而非被抹去。


我最好的朋友里,大多数都有点疯狂。他们把我的坦白视作一个邀请,令他们也可以坦白。我在与很多朋友的关系中都找到了一种信任,就像是存在于老同学之间或是前任爱人之间的信任,是种大量的相互了解带来的轻松感。我尽量谨慎对待那些过于理智的朋友。抑郁本身带有破坏性,也滋生破坏性的冲动:我很容易对不理解这一点的 人感到失望,有时还会责备那些令我沮丧的人,这当然是错的。无论什么样的抑郁过后,都需要做很多清理性的工作。我记起其实我还爱着那些一度想放弃的朋友。我试着重新建起被我废弃的东西。无论什么样的抑郁过后,都会有一个时刻要把打破的鸡蛋复原,把泼出去的牛奶收回罐子。


世上有如此多的痛苦,而大部分受苦之人守着自己的秘密,身穿隐形石膏,坐着隐形轮椅,在痛苦的生活中摸爬滚打。




关于性别


女性主义批评家达娜•克罗利•杰克将这些看法系统梳理,归结成两项要素:女性失去声音,或女性失去自我。“因为这些女性无法听到自己对伴侣说话,于是也就无法坚持对自我的信念和感受,从而滑人对自己个人体验正当性的自我怀疑中。”


女性最有可能识别、称述、治疗自己的抑郁。认为女性的抑郁源自父权制的阴谋,这种想法有一些合理性, 但我们如果因此让女性认为自己的抑郁只是父权制阴谋的一部分,因而感到难过,其实是漠视了她们对自己抑郁体验的主张。


少有人刚刚性觉醒时就选择做同性恋,大部分同性恋者会花一段时间幻想变性。同性骄傲运动只是让这种情沉雪上加霜:让同性羞耻而更为羞耻。如果你是同性恋,同时觉得这很糟,同性骄傲运动的参与者会嘲笑你的窘境,而恐同者又嘲笑你是同性恋,于是你就真的陷入了子然身的境地。 




关于成瘾


“使用物质不加节制,就不能确诊抑郁,”哥伦比亚好的大卫•麦克道尔说,“但保持节制又可能取决于对抑有郁的治疗。”换句话说,一个人如果有抑郁,就可能无法应对脱瘾伴随的压力。




关于自杀


这一章节的观点在理想国imaginist公众号可以阅读,前不久微博上一位重度抑郁症患者的遗书引起了大量讨论转发——自杀是人自由选择的权利还是应当给予干预?

本章中作者也详细描述了自己癌症晚期母亲的自杀,阅读时这个故事给了我很大冲击。


想做个死人、想去死和想自杀,这三者之间有细微但重要的差别。大多数人都时不时会希望自己是个死人,一切清零,超脱于悲伤。在抑郁中,很多人想去死,想主动改变身处的状态,从有意识的痛苦中解脱出来。而想自杀,需要超水平的激情和特定指向的暴力。


自杀不是被动的结果,而是行动的产物。自杀需要坚信糟糕的现状永远都不会改善,还需要充裕的能量,强烈的意志,至少也需要一点冲动。


自杀者可分为四类。第一类人自杀时并不细想自己在做什么。对他们来说,自杀就像呼吸一样,急迫而无法避免。这类人最是冲动,最可能受特定外在事件的刺激而自杀。他们的自杀很可能突然发生。正如随笔作家阿尔瓦雷斯在他关于自杀的精彩沉思录《野蛮上帝》中所写,这些人“企图用一种驱魔仪式”来摆脱一些痛苦,若是在生命中,这些痛苦的尖锐性只会缓慢地消磨。


第二类人几乎迷恋着舒适的死亡,他们将自杀当成某种雪耻,仿佛自杀是种可逆的行为似的。就这类人,阿尔瓦雷斯写道:“自杀的困难在于,这种行为充满企图心,却只有当一个人超越企图心之时才能实施。”与其说这些人在逃离生命,不如说他们在奔向死亡,他们追求的不是存在的终点,而是湮灭的显现。


第三类人的自杀出于一种错误的逻辑,似乎对于无法忍受的问题,死亡是唯一的逃脱之路。他们考虑自杀的各种选项,制订计划,做笔记,关心实际的方法,仿佛在安排一次外太空度假。他们通常相信,死亡不仅会改善他们的处境,还能解除爱着他们的人的负担(事实通常恰好相反)。


最后一类人的自杀基于合理的逻辑。这些人因为身体疾病、精神不稳定或生活际遇的改变,不愿再承受生命的痛苦,他们认为未来可能获得的愉悦已不足以补偿当下的痛苦。他们对未来的预测也许准确,也许并不准确,但他们不被蒙蔽,再多的抗抑郁药或治疗也无法改变他们的决心。


我曾目睹过另外一场死亡——有人被枪射中——我记得当时只感到死亡不属于那个死去的人,而属于那把枪和那一刻。这场死亡却属于母亲自己。




关于抑郁的意义


抑郁是一个信号,提醒我们资源错配严重,需要重设重点。


悲痛对人类有深刻的意义。我认为,悲痛最重要的功能存在于依恋关系的形成中。我们遭受失去时,如果蒙受的痛苦不足以令我们害怕,我们也就无法深深地去爱。爱的体验将悲伤融入了自身的强度和广度。人不愿伤害所爱之人,只想提供帮助,这也有助于物种的存续。在认识了世界的艰难之后,爱能让我们继续活下去。假如我们发展出自我意识的同时却无爱的能力,我们就无法忍受生活的投石箭弩。我还没见过这样的对照研究,但我相信,一个人如果有强大的爱的能力,就更可能顽强地活下去,也更有可能被爱,而这也会让他们继续活下去。“很多人把天堂视为一一个充满无限力量和变化的地方,”凯•贾米森说,“而不仅是无忧无虑。你也许想消除某些极端情况,但不会希望把整个连续体切掉一半。 在希望人们受苦和不想让人失去情感体验广度这二者之间,界线非常细微。”

爱意味着脆弱易感,而拒绝或谴责脆弱就是在拒绝爱。


既然我已经从古拉格般的境遇中劫后余生,我就知道,如果还得再回去,我还能活下来。从某种奇特的意义上来说,我比自己想象得有信心得多。这几乎让抑郁看来是值得的(但并不是)。我觉得我不会再试图自杀,也不会在战争中或飞机沙漠失事时轻易放弃生命。我会竭尽全力活下来。就好像是,我的生命在和我彼此对立、痛恨、想逃离彼此之后,现在已永结纽带,如胶似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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